等待碧鐸後援的這些日子，克拉拉白天於聖座內部與誨廳搜查隊一同探查地道，尋找搭檔與其綁架者的蹤跡，入夜之後則是與李玫會合，前往德涅克的住處。拜實驗轉化的血族之軀所賜，她這位老友的槍傷復原良好，但仍處於樞密院監管狀態而無法外出，於是沙龍的主人缺席，聚會迎來了她這名不速之客。

重返赫峰後的首次沙龍，可說是讓克拉拉吃足了苦頭。

她前腳才踏進客廳，原本熱絡的交談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厚重沈默。帶有敵意的視線聚焦過來，李玫緊張地扯著她的袖口，克拉拉則無畏迎上那一對對曾經熟悉的目光。這是我應得的，她低聲安撫李玫，我要回來重新贏得他們的信任。接著她狀似輕鬆，過份友善地打了聲招呼。

首先發難的是羅蘭。克拉拉最後一次見到這名有著麥色肌膚的英俊男人時，他還只是一名進修中的典廳館員，幾年過去，他已經取得院士的頭銜。此刻他怒氣沖沖地質問：「人間蒸發了五年，現在是來收割成果的嗎？」

其他成員即使沒附和，也默認了這項宣言。

「你愛怎麼想怎麼想。」克拉拉聳聳肩，不甚在意地在擺著下酒菜的茶几邊翹腿坐下，替自己開了瓶啤酒，氣泡啵啵啵往嘴裡衝，她嚥下一大口，滿足地長吁一口氣。「德涅克的選酒品味真不是蓋的。」

「少跟我嬉皮笑臉！」羅蘭加重語氣，身旁的友伴按住他的肩頭，他仍難掩怒氣：「德涅克犧牲自己成為焦點，現在全樞密院、甚至全國上下，都在討論該怎麼處置他——處置『異血者』，聖母垂憐，身上流著邪惡血液的怪物，我們是該同樣取其性命超渡他呢？還是該接納他為我們的一份子？」

「羅蘭，現在的狀況是我們計畫的一部份，跟克拉拉沒有關係。」

出聲制止的是瑪達蓮娜，前兩年剛成為聖座最年輕的樞機之一。克拉拉瞅了眼神色依舊溫柔的老友，清楚知道她言下之意，同樣在譴責她過去幾年來的缺席。

「說得沒錯，德涅克的處境又不是我造成的，他要是生我的氣，幹嘛邀我回來參加沙龍？不然你們問問小玫。」克拉拉順時針晃著酒瓶，嘴角帶笑，一時間眾人都露出殺氣騰騰的眼神，李玫鼓起腮幫子朝她的額頭扔了枚烤杏仁，孩子氣的舉動這才舒緩了氣氛。

克拉拉揉著發紅的額頭，將烤杏仁扔進嘴裡，邊嚼邊問：「聽說你不久前調職去碧鐸了，羅蘭，現在人怎麼在這裡？」

「他相親失敗，回來找前室友療傷。」李玫竊笑。

「也就現在德涅克狀況穩定下來，你才有心情在那開玩笑。」羅蘭瞪了她一眼，喝了口酒靠上椅背。「聖座進行換血實驗的消息鬧得分部雞犬不寧，人權團體已經集會抗議好幾天了，驚動女王花苑，他們很快就要派人過來這邊查探狀況。我確認過首都圈對這項議題的態度，有把握超過一半的人是我們的盟友，拿到他們的連署簽名後，就趕在聖座有進一步決策前送回來。」

他取出包裡一疊厚厚的文件，克拉拉伸手想接卻被無情打掉，只好摸摸鼻子，看著瑪達蓮娜打開信封逐一檢視內容。

「很好，碧鐸本來就對人權議題很敏感，跟我們先前推測的一樣，認同保障血族權益的那派絕對會強烈反對換血實驗，而仇視血族的那派會對轉化人類成為血族同類相當反彈，看看這連署名冊⋯⋯」她甩開長長的名單列表，柔和的眼神裡閃著勝利的光輝：「樞密院正反兩派的大人物們都表達了支持。我們很有勝算。」

沙龍成立的目的從來都是終止殘酷的換血實驗。

同樣的斗室，同樣的成員，時隔五年，氛圍已然大不相同。那是因為局勢改變了。由瑪達蓮娜主導，沙龍成員聯手策劃的槍擊案，他們成功遊說血族實驗體在佩環樞機就任儀式上發起攻擊，以達成誓廳異血者之現身；接著，透過社群網路迅速傳播消息，揭發多年來在聖座掌控之下暗中進行的不人道實驗。

曾以為無可撼動的大局，在時光的流逝間，在眾人一點一滴積攢的努力裡，加以科技發展，不可逆的資訊透明化與令人咋舌的傳播速度，原本共同夢想的，竟也真的成了可能實踐的理想。

「幹得好。李離一定會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