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芬娜心靈手巧地調整著放大機上頭的玻片，洗好晾好的底片夾在其中，光線打下來，落在素淨的相紙上曝光。挪動遠近，調整倍率，或遮擋角落，局部曝光以獲致最佳的顯影效果。她是很好的老師，以簡明易瞭的方式指引毫無經驗的伊雷娜洗出她人生中第一張手沖相片。

「喜歡嗎？」她問。伊雷娜看向桌上晾著的相紙。

黑白相片裡，光影分明將閣樓裡的空間一分為二。沐浴在陽光中的是丟失了血族伴侶的少年馬里安，兀自陷入沈思，身旁的血族少女珂芬娜揣著一冊書，望著對方的神色隱匿在陰影中。後搖的音符柔軟滾入伊雷娜的耳裡。

她按下快門的瞬間，一定是捕捉了什麼。一定是為了捕捉些什麼吧。

「光圈大小、快門速度什麼的，我搞不懂。」她冷淡回答。

「多練習就會懂了。」珂芬娜輕快地說，「現在就只等相片晾乾，就可以拿回去了。現在來吃點下午茶如何？」

「我們不是可以坐下來愉快享受下午茶的關係。」

珂芬娜轉了轉她雪亮的眼珠子，竊笑：「至少是一起洗照片的關係。好啦，我昨晚自己做了提拉米蘇，你不會想錯過的。」說罷，開門出了暗房，一點也沒有要搭理她的遲疑。

「聽不聽人講話，到底？」

伊雷娜對這種過分隨意的態度感到不悅，踏出房門那刻已經取出手機，準備傳訊息給促成一切的元兇，質問阿爾冬娜：身為誨廳指揮席，竟與血族過從甚密！氣憤之際，她的注意力卻被走廊底端的房間吸引。

半掩的房門裡有光影閃爍。她確認了廚房裡珂芬娜忙碌的聲響，躡手躡腳地朝房門靠近。她得知道這個血族還藏有什麼樣的秘密，然後，她要上呈給主管，必要的話，分館的樞機，還有，阿爾冬娜想必會袒護珂芬娜，更別說那個在聖座出差中的女人，還有好多得好好處理的棘手問題⋯⋯

思緒千回百轉，她卻沒料到眼前是這樣的光景。

格局方正的房間裡，放眼望去是整面牆的海報與掛畫：雪般的白色及膝長髮，綁成高高的雙馬尾，澄亮金色雙眼，哥德風格裝扮的蘿莉，身邊總是跟著一隻討喜的黑色貓咪。熟悉的排斥感驟升，克拉拉的手機桌布與那些哐噹作響的吊飾，令人生厭的幼稚動漫角色，還有晨間吵醒她們安眠的鬧鐘鈴聲。

片刻踟躕，伊雷娜緩步接近那張浮誇地裝置著三個螢幕的升降桌，中央的螢幕沒有休眠，亮著的訊息視窗覆蓋了桌面上的絲凱大半張臉。

工作邀約：連動直播

她知道隨意窺探他人的訊息不對，卻有股莫名的直覺，她正非常接近一直想探知的秘密，所以說什麼都無法罷手。電腦桌上的鍵盤流轉著七彩色澤，電競規格的主機、音響，還有台平常大概只有在錄音室才會見到的混音器，懸臂固定著電容式麥克風，螢幕邊架有智慧型手機，暗著的螢幕捕捉著她的臉孔。

鍵盤前窩著打盹的黑貓此時睜開眼，軟綿綿伸了個懶腰，抬頭望向她，眼神像在揭示著什麼。

「別告訴克拉拉。」

伊雷娜應聲回頭，房間的主人手持托盤，小巧的碟子裝盛著提拉米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