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拉從來不是心軟的人,涉及公事時尤其如此,但她實在拿李家姊妹沒辦法。她雙手抱胸,瞪著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李玫,一時慌了手腳,絞盡腦汁卻擠不出半句安慰的話。
她知道李玫嚇壞了。這孩子只是個圖書館員,從小到大,在姊姊廣闊的交際圈影響下,連血族也與她交好(這件事還得瞞過她們身為典廳院士的父親,克拉拉一直懷疑他根本只是睜隻眼閉隻眼),哪有機會親身體驗生死交關的瞬間?然而這樣的李玫,卻不知道從哪摸來了一把執行官練習用槍,不知天高地厚地朝血族開槍!
翻看著那把多半是竊來的手槍,克拉拉內心燒起一把無名火,語氣生硬:「最好解釋一下,你一個館員怎麼會有這把槍?」
李玫哭紅了鼻子,瞅了她一眼,忽然哇地一聲哭得更淒慘。
「果然是壞蛋——」
克拉拉張開下巴,啞口無言指著自己:我嗎?
李玫邊哭邊點頭。她居然點頭了。接著她抽抽噎噎地說:「德涅克、交給我的,說是、防身用⋯⋯以免那隻、言而無信的吸血鬼,對我不利⋯⋯」
「德涅克?」克拉拉心下一凜,「言而無信的吸血鬼?什麼意思?德涅克不是已經躺在床上無意識好幾天了嗎?你可以再解釋清楚一點嗎?」
殊不知李玫一點也不理她,逕自抱膝在牆角縮成一團。當時情況緊急,克拉拉為了避免那血族循聲再找來,勉勉強強找了間沒上鎖的房間藏身。這間倉儲室堆滿了老舊的書冊和紙卷,是個連電線也沒牽的中世紀建築,然而在蠟燭微弱的照明之下,都能清楚看見李玫顫抖的影子。
克拉拉覺得自己的確是壞透了。不僅軟弱,無能,還很蠢。
空間裡只聽得見某人的低聲啜泣。
在克拉拉意識到之前,她已經低低哼起記憶裡的旋律。那是一首兒歌,在我們家鄉每個小孩都會唱,李離揉著她的髮尾告訴她,我愛哭的妹妹移民過來後,每次想家我都會唱給她聽,她聽了就會掛著鼻涕甜甜笑起來,哎呀,她真是我的小太陽。
她緊緊握著口袋裡的木雕白鹿,心臟惡狠狠痛起來。通常她此時會掏出隨身酒壺灌一口威士忌,要不就是播放絲凱的精華剪輯,但也許是因為此刻身邊的人逐漸平緩了呼吸,又或者是久違地想起了這首兒歌,她有股衝動想把旋律唱到盡頭。
許久以來第一次,她想念李離的渴望壓過了疼痛。
「⋯⋯雖然但是,你該不會是在唱《卡加布列島》吧⋯⋯?」
「不要打斷我,沒禮貌。」
李玫噗哧一聲破涕而笑,講起話帶著濃濃的鼻音:「作為音痴,你盡力了。」
克拉拉輕巴了一下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