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佩環樞機在就職典禮上被暗殺一事,引起樞密院內部一片譁然。若非在儀式進行期間禁止攜帶通訊設備進入大禮拜堂,驚心動魄的槍擊影片恐怕早已傳遍全國,但在社群網站上加油添醋的文字敘述,反倒引爆更多的臆測與想像,陰謀論甚囂塵上。
「打進他胸口那發子彈,典廳鑑識結果跟執行官的配槍型號吻合,這要不是赤裸裸的政治惡鬥,就是手段拙劣的嫁禍。」克拉拉不悅地將鑑識報告甩上桌,翹腳從隨身酒壺豪飲一口,拭拭嘴角,瞪向床榻上的德涅克。「有夠晦氣,媽的。」
「你本來就知道嗎?」雷寇忍不住問。「他是誓廳的人?」
由司鐸特意安排,位於邊間的病房很安靜,除了兩名執行官的交談外,只有尚未醒轉的病人幾不可聞的呼吸,以及醫療儀器冰冷運作的聲響。
克拉拉重重哼了口氣。「傳聞誓廳的影子以護衛樞機為己任,來無影去無蹤,身份保密到家,我怎麼會曉得?對我來說,德涅克就是個議廳的囉嗦執事,他想兼差做保鏢過勞死是他家的事。」
「我看你這幾天明明就擔心得要命。」
「哈!我嗎?」克拉拉雙手抱胸,斜瞅著德涅克,雷寇眼尖地發現她抓著自己手臂的指尖微微顫抖。「真是謝了,我一點也不擔心他掛掉。」
「我知道,因為他⋯⋯」雷寇忽地打住,改口安慰:「案發現場的目擊者那麼多,就算有人懷疑他的身份,但他捨命保護艾斯黛是事實,沒有人能輕易質疑他的忠貞。」
「你是不是都沒在追蹤聖座的KOL?」
雷寇啞口無言。他當然有,只是他不曉得該從何說起。事件爆發以來,除了針對策劃暗殺事件的幕後黑手的猜想,最熱烈的討論串不外乎就是德涅克的身份:任職於聖座圖書館長達八年的議廳執事,實際上是從小受訓於誓廳的護衛,命中心臟的子彈奇蹟似地沒有奪走他的性命,真正的原因是他身上流著吸血鬼的血。
比一般人還要強韌百倍的身體結構,卻不像吸血鬼一樣對紫外線強烈過敏;無法透過輸送營養液而是人血來延續生命跡象,血液甚至檢測出噬血毒蛋白——熱門關鍵字:#異血者#人體實驗#誓廳吸血鬼,一時成為流量密碼。
「聖座的典廳院士在秘密進行換血實驗,這傳聞燒到現在已經是森林大火的程度了,但典廳到現在還沒有正式發表對外聲明,簡直公關災難。」克拉拉起身伸展四肢,彷彿這樣能放鬆緊繃的精神。她轉身看向雷寇,難得語氣沈重:「再這樣下去,恐怕連司鐸都保不住他。你要知道,聖座裡有多少人憎恨血族,對同樣吸食人血維生的德涅克,他們能有多少好感?我才不信。」
「那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她輕快敲了下搭檔的頭,頭也不回地步出病房,「做上頭交代下來的任務啊,領多少薪水辦多少事,還不快跟上。」
雷寇應了聲,替床頭邊的空杯斟上了半杯水,又看了德涅克一眼,默禱祝福,才轉身帶上房門。聖母的慈暉一視同仁,照拂所有信眾,他仍然這麼相信。
遠在首都的阿爾冬娜一得知槍擊事件,便立即傳來指示要兩人協助調查,駐守期間聽從聖座指揮席的調度。於是在離開醫療部後,他們按計劃繼續搜索地道,在幾個路口與執行官同袍打過照面,短暫交換資訊:除了遺棄的兇器之外,一無所獲。
事發三天以來,誨廳輪班展開地毯式搜索,發現的唯有那把只擊發了一枚子彈的訓練用手槍。根據碎裂的窗戶與射擊方位,兇手只有可能從戶外犯案,然而聖座大禮堂嵌於大雪山岩壁之中,地勢嚴峻,要攀在窗櫺或建築物外而不被逮到,那人要不是生了翅膀,就是擁有異於常人的體魄。
「一定是那隻逃跑的吸血鬼幹的,大家提高警覺。」三分隊的執行官慎重地拍拍雷寇的肩膀,再用奇怪的眼神瞟了克拉拉一眼,與搭檔轉身離去。
雷寇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