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的畢業直播結束後，克拉拉・希弗斯坦盯著倏然暗掉的手機螢幕，靈魂抽空。

偏頭痛又在發作，連日惡夢將她的精神磨出易脆質地，她強迫自己啜了口咖啡提神。冷咖啡的苦味把她拉回會議室，耳罩式耳機盡忠職守隔絕的聲音這才滲透進體內，像從遙遠的隧道另一端傳來：克拉拉⋯⋯克拉拉⋯⋯克拉拉・希弗斯坦！

她猛然抬頭，迎上主管獵鷹似的眼眸。

「這個專案不需要擺個空殼子，你可以離開了。」

克拉拉面無表情地回望她，點點頭，拔下耳機，在眾人的注目禮中默默闔上充滿吸血鬼哥德蘿莉VTuber貼紙的筆電。

會議室門才在身後關上，她便深吸口氣，彎身放置物品，面對著牆手肘貼地一跪，蹬腳向上，一氣呵成完成瑜珈體式頭倒立。充盈的血液供氧讓她的神識清明起來，在這樣無時無刻不專注於全身肌肉的當下，她終於獲得短暫的解脫。

不一會，一雙繞踝皮革尖頭跟鞋在她面前停下。她不開口，克拉拉憑著那雙鞋也認得出來是誰，於是沒好氣地噴了句：「滾。」

與她一向水火不容的隔壁部門同事輕笑一下，語氣輕快，看她這副模樣心情很愉快四地調侃：「雖然柏林到處都是怪人，但讓客戶看到莫名其妙倒立的『專業人士』不太好吧？噢，我看你剛被趕出來了。你決定改行去當瑜珈老師了嗎？」

克拉拉閉眼深呼吸。「我在修身養性，懶得跟你吵。」

她感覺對方蹲下身，在面前的地板上放了什麼。塑膠與紙張摩擦的聲音。接著是幾不可聞的氣音，挾帶著熟悉的木質玫瑰氣味：「冬天已經夠憂鬱了，少在這有礙觀瞻。」

那人踩著叩叩叩的跟鞋走了。

克拉拉在心中默念了整整三次不生氣口訣，才結束倒立。她甩甩頭，做了下伸展，低頭看清放在自己腳邊的，是一張旅行社的傳單，上面是一枚強力止痛膠囊。

「北國盡頭的山莊⋯⋯這女人是要我去極圈探險最好永遠別回來是嗎？」

她讀過很多推理小說，殺人案都發生在暴風雪阻斷聯外交通的山莊，想著同事詛咒自己的可能性，想著想著卻荒謬得笑了出來。從前她對於任何這種收訊極不穩定的地方都敬謝不敏，但既然現在推都畢業了，她也沒什麼好失去的。

『最後，我想對每個星星說點話。』

『謝謝你讓我們遇見，讓我得以陪你走過這段日子。』

『我很幸福，很感謝，很不捨，但即使如此——』

『我也想要好好送你走上新的旅程。』

『相信我，你會繼續遇上美好的人。』